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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江湖爱情故事(执光)

酒昧:

*武侠AU,设定没有刺客们,没有刺客们,没有刺客们


*一个非常传统的普通恋爱故事,真的,信我




送给 @玖琉 






【一】


执明从小就梦想着当上魔教教主。


 


【二】


陵光问:“魔教教主有什么好?”


执明道:“吃得好,喝得好。”


陵光看了眼满桌子的好酒好肉。


执明解释道:“你不懂,当了魔教教主就会有很多美人投怀送抱,书里面都是这么说的。”


陵光道:“那为什么不当武林盟主?”


执明道:“哎呀就说陵光不懂,武林盟主能和好多美人一起开心吗?”


陵光道:“懂了,你就是想过混吃等死还没羞没臊的日子。”


执明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一手搭上陵光肩膀把人搂过来,长叹道:“知我者,陵光也。”


陵光歪着身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肉。


执明道:“那陵光以后想做什么?”


陵光一边嚼肉一边含糊道:“我啊,我想当——”


 


执明侧着耳朵过去听。


 


“武林盟主,专打魔教教主。”


 


【三】


执明拉着陵光蹲在卖菜小摊后面。


菜贩非常不耐烦地绕过他俩拿了两颗白菜。


陵光道:“你确定?”


执明笑嘻嘻地看着陵光,道:“我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魔教教主的日常任务就是抢绝色美人回去当夫人。”


陵光道:“翁老知道你看这些书吗?”


执明食指往嘴唇上一贴,嘘,美人来了。陵光顺着执明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正扯着个白净的姑娘从茶馆里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执明单手撑在小摊旁边的木架子上,一侧身跳了出去。


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作的也是寻常江湖人的打扮,一头青丝高束在脑后,脸颊旁垂着一绺紫发。


那公子哥儿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又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执明道:“哎,你,对对对就是你,把手放开。”


公子哥儿道:“我呸,就凭你个毛头娃娃也敢这么跟老子讲话?”


执明活动了一下筋骨。


陵光在一旁看好戏。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姑娘被执明牵在手里。


 


姑娘红着脸对执明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惟愿以身相许。”


执明赶紧松开手:“使不得使不得。”


陵光走到执明身后,问他,怎么就使不得了?


执明慌慌张张道:“说好了的,不是抢来的,我不娶。”


 


【四】


此后月余,执明破了钱庄的盗窃案,把横行京城的采花大盗扭送到官府门口,端了京郊山头一直拦路闹事的山贼。


执明在京城一时间名声大噪。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执明苦着张脸和陵光到酒馆喝酒。


店小二一看见执明就两眼放光,一声响彻天际的“执明少侠”吓得执明差点跪在门口。


陵光忍不住要笑。


 


【五】


两人被困在竹林中。


竹叶沙沙,扰人耳目,执明听不清余下的几个刺客藏在何处。


“陵光,是我做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出来惹事,看来这魔教教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早知道我就应该一个人——”


“别说话。”


“哎。”


陵光靠上执明的背,脊梁骨硌得执明生疼。


头上有动静。


执明剑未出鞘,陵光先动了身。他鲜少看陵光拔剑,少年天生眉目温润,此刻眼角却有戾气,烧得火红,像要落泪。


陵光出手快且狠,绛紫衣袖被风鼓满,袖口绣着的朱雀仿佛活物,在苍山竹林中振翅欲飞。


眨眼间陵光手中短剑就从那刺客下颚没入,和天灵盖捅了个对穿。


血溅了陵光满脸。


执明听见接连有人穿行于竹林上层,声音渐远,猜该是剩下的刺客纷纷散了去。


 


执明沉默许久,道:“我还是头一次见着陵光取人性命。”


陵光把剑收回剑鞘,笑问:“觉得我很可怕?”


执明摇摇头,用袖口仔细拭去陵光眼尾沾着的血痕。


“陵光救我性命,我高兴还来不及。”


 


执明擦血的手在抖,陵光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扯谎。


 


【六】


执明又和陵光来到酒楼。


店里端水的小丫头认得执明,却不认得陵光,倒茶时怯生生地附在执明耳边悄声问:“这位公子是执明少侠的朋友吗?”


执明最听不得少侠两个字,一口茶喝得烫了嘴。


陵光抬眼去看,他一双眼睛笑意柔柔,郎玉裁出一身风骨。


小丫头立刻红了脸。


执明嘶了一口气,玩笑道:“这位可是以后的武林盟主,要专门来打我这个魔教教主的。”


小丫头呀一声,道:“执明少侠可莫要开玩笑了,江湖上谁不晓得少侠是个顶义气的人,一言一行都正直得很,哪里像什么魔教教主啊。”


执明一愣,问道:“那......那魔教教主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小丫头道:“叛道离经的事儿。”


执明醍醐灌顶,看向陵光。


 


执明问:“娶武林盟主算叛道离经吗?”


小丫头答:“算啊,哎呀太算啦,执明少侠。”


 


【七】


执明从小就梦想着当上魔教教主。


现在,他决定帮陵光先当上武林盟主。


 


【八】


执明问翁彤,怎么才能当上武林盟主。


翁彤差点老泪纵横。


翁彤道:“小祖宗,你可算是开窍啦,以后可千万别再提要当那些个邪魔外道的教主了。”


执明撑着脑袋白了翁彤一眼,道:“师父哎,我说您年纪也这么大了,就别老操心这些个有的没的。再说当教主怎么了,我从小就没什么称霸武林的远大志向,我就想逍遥自在过一辈子,谁也别管我,我也不管别人。”


他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趴在石桌上,把下巴埋进臂弯里笑起来。


“虽然我不想当盟主,可陵光想啊,更何况我俩说好了的,我得娶他进门,仔细算来不光是不亏,我倒还是赚了。”


 


翁彤差点直接飞升。


 


【九】


陵光无奈道:“我没答应你,怎么就成说好了的。”


执明身穿黑色锦袍,双手负在身后,清朗眉目间是一派少年风流,不像侠士,倒像个富家公子。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往手心一磕,道:“我就这一个追求,陵光都不帮我?”


陵光斜眼看他。


执明被盯得心虚,赶紧伸手去捂陵光的眼睛。


两人推推搡搡地来到桥边,刚一踏上石阶,就听桥头一老人出声唤道,公子留步。


两人驻足。


老人道:“我观这位黑衣公子气度不凡,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执明怔愣片刻,随即一笑,从袖口中摸出一锭金子。


“借您吉言。”


执明心道不过是些路边的神鬼把戏,自己也懒得听更多,破财权当省时,弯腰欲将金子递到老人手中,谁知老人反手一推,竟是不收。


陵光向来不喜这些,拉着执明欲走。


老人却道:“这位紫衣公子面相倒是有趣。”


执明被陵光扯出去两步,听见这话,又拽着陵光回来。


“怎讲?”


执明一双眼如艳阳灼灼,两手一抄衣袖径自在老人面前蹲了下来,也不管衣袍扫在地上沾了尘土。


老人道:“朱雀浴火,或涅槃重生或化尘而去,全凭公子命数。”


陵光哼笑一声。


执明拂袖而起,沉了一张脸:“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老人不再言语。


 


【十】


又到一年武林大会。


执明远远就见到陵光一身紫衣立在人群中。


依照师门规矩,他已独自在深山中习武半年有余,自然就有半年的时间未曾见过陵光,此刻他心里高兴,也不管对方看没看到自己,踮着脚尖扬起手臂就是一顿乱挥。


“陵光,陵光,陵光。”


执明宽大的衣袖翻飞,额前紫发又异常惹眼,引得旁人纷纷侧目,翁彤在一旁被他气得喘不过气。


陵光终于被执明闹出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不过半年光景,少年的身量已经出落得挺拔如松竹,不仔细看陵光险些要认不出执明。


执明笑,陵光也跟着笑。


三月早春,一阵鼓点声如骤雨急催而来,是比武即将开始,陵光在这短促鼓声中慢慢敛了笑意。


执明看着陵光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剑。


 


那剑他认得,是柄不见血不归鞘的好剑。


 


【十一】


比武规矩向来简单,能站到最后自然就是赢家。


擂台正中只剩执明孤身而立,他嘴角含笑环视一周,是在问四下豪杰有谁还敢来战。


一时无人上前。


执明强咽下喉中泛起的血味,在心中暗道一声幸好。


旁人皆私语,这半大少年看起来是个浪荡子的模样,没成想身手竟这般不凡,又有人认出,这可不就是半年前京城顶有名气的少侠执明?


众人皆道,武林若是得此盟主,江湖之幸也。


 


可旁人不知,执明曾对陵光道,若有一日武林大会,我定先替你打遍这天下强手,然后你再上来与我对打,盟主便是你的啦。


 


【十二】


可还未等陵光上台,比武就先出了岔子。


那人不知何门何派,出手角度刁钻,饶是执明应付得也颇为费力。


眼看执明就差一招得胜,那人从襟前飞出一物,钻入执明手腕,执明吃痛,捂着腕子后退两步,脚下一软,竟是跪倒在地。


众人大骇,老盟主眼力好极,识得这是使了下作手段,即刻喝止二人停手。


陵光第一个冲上台子去看他。


执明腕上多了一个烙纹。


陵光起身,对着那人厉声道,这是何物?


那人窃窃笑道:“少侠又如何,盟主又如何,还不是只剩四月可活?”


陵光一双眼睛沉静如水,他一挑嘴角,逼身上前,手腕一翻便是一朵血花自那人喉中绽出。


陵光道:“如此,你第一个来陪葬。”


 


【十三】


一场大会胜负未分。


老盟主看一眼榻上躺着的执明,道,就是他了。


 


执明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可能是即刻毒发了。


 


【十四】


郎中收回手来,与众人道,此乃蛊毒。


陵光垂眸看着掌中短剑,问蛊毒何解。


郎中道,好解也难解,只要一碗血。


执明翻过手腕,朗声笑道:“这好办,鸡血鸭血黄狗血,统统给我来上一碗,我嘛——就当尝个鲜。”


郎中摇头叹说:“盟主休要再玩笑,这血需得取你挚爱之人的心上血。”


执明笑意不减,他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的一截里衣,袖口紧束,金丝银线绣成的玄武纹饰死死缚住他双手。


 


他想起自己曾见过一只赤色朱鸟自竹林间攀风而起,少年衣袖振振,短剑破空而鸣,戾声彻九霄。


 


那日桥下,自己对陵光道,你休要信那些个凤凰浴火说道,便是浴火又如何,你即遇我执明便是你陵光的命数,天不救你,我救你。


陵光却笑,到时不知是谁救谁。


 


执明略一思忖,仰面道:“我这人向来随性惯了,一颗真心劈成八瓣,只怕世上无一人是我挚爱。”


他一双眼睛澄如赤子,说什么都教人信。


 


【十五】


救盟主是整个武林的头等大事。


可盟主究竟心系何人?


执明依旧整日闲散,打着呵欠斜卧在榻上剥葡萄,他阁中二楼纸门拉开正对着千丈叠峰,风过如浪来,浓翠山色绕着莹莹白雾,日光流转其中,从朝升到夕沉景致岂止千万般变化,让人百观不厌。


武林众人说这地方适合休养生息,语毕就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八个壮汉按着执明把人塞到山巅阁中,要他好生待在此处。


执明撒泼打滚也没能阻止这些人,于是只能转而拽着陵光的衣摆,问陵光难道真的忍心看自己因为无聊而先一步从山巅跳下来,跌个粉身碎骨?


执明说得理直气壮。


最后陵光败下阵来,好心陪他一并呆在此处。


陵光这人执明是懂的,生得一身温润皮相,其实掩着一副乖戾性子,最好相处是他,最不好相处也是他。


 


可只要是他,怎么都是好的。


 


【十六】


解毒的期限只剩下三个月。


第一月,武林众人皆来询问执明挚爱为何人。


执明抱臂叹道:“我幼时曾游南国,见过一种花,花白如玉,花香如檀,生于悬崖峭壁,五年一抽枝,十年一开花,一见难忘,如此魂牵梦绕又十载,我于世上挚爱当是此。”


他一番荒唐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问,花叶无心,如何取血?


偏生执明最好做戏,他心里憋笑,面上肃然道:“花蕊为心,自然是取蜜饮之,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武林要完。”


陵光简直没眼看。


众人大呼盟主英明,一哄而散,往南国找花去了。


执明难得一月清净,日日与院中黄狗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月众人归来,捏着执明的鼻子强灌进去一碗蜜,甜到嗓子眼都发苦,执明整三天没能说出一个字儿。


自作孽不可活,陵光在旁笑话他。


众人见执明臂上烙纹仍在,便知是被这少盟主戏耍了,可奈何有什么比武林一统更重要呢,所以解药还得继续找。


好容易能说话了的执明抱着大黄狗叹道:“我呢从小就喜欢到处瞎跑,这地上跑够了,就想上天。”


众人瞠目结舌,陵光拄着脑袋听执明瞎扯。


“于是便打听到南蛮有鹰隼,目视能千里,翅可围百人,一日能巡数国,扶摇可上九重。我此一生最盼无拘束,而今看来是求不得了。”执明低笑道,陵光转过头去看向执明,执明却不看他,“世人皆爱求不得,我于世上挚爱当是此。”


大黄狗在他怀里应和似的叫了一声。


众人大呼盟主英明,一哄而散,往南蛮找隼去了。


陵光轻笑一声。


也不知是在笑谁。


 


第三月众人归来,掐着执明脖子强灌进去一碗黑血,腥臭味儿冲得他眼前泛黑,差点没当场扶着墙呕出来。


陵光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可惜执明臂上烙纹依旧不退。


执明用桂花酿漱了三遍口,才有气无力挥挥手道:“哎,如此,我——我就说了实话吧。”


方才还哄闹着的众人这会儿都看着执明。


执明道:“我挚爱之人,其实一直近在眼前。”


 


【十七】


夜月如水凉。


陵光靠在栏杆上,他着一身暗紫滚边的素白衣袍,披一肩月色,身后是绵延沉寂的孤山。


执明在他身旁席地而坐。


“陵光,你说这江湖到底是谁的江湖。”


陵光抬眼去看执明。


“你是盟主,这江湖自然是你的江湖。”


“可我觉得,这江湖是该是江湖人的江湖。”这一句话讲得拗口,执明说一半自己先笑起来,他伸手去拉陵光,陵光蹙着眉同他坐在一处。


“陵光你看,这山像不像咱俩小时候吃过的青团。”执明抬起手隔空勾勒出一道圆弧,陵光嫌他幼稚,并不搭话,却还是盯着他的指尖。


“然后这白雾,像——像——”


“像黄桂酒。”陵光忽然笑道,“你偷懒,被翁老发现追着打,一路跑到厨房,踢翻了翁老最爱的黄桂酒,白汤流了一地,你还不忘在怀里偷塞两个青团。”


执明一时脸热,忙说:“我哪里是偷懒,分明是替你出去买糖人,你非但不救我,还要在旁边笑我。”


陵光现在依然在笑他。


他笑起来最是好看,似三月桃色初暖,南国锦绣都绽在他一人眼角。


执明的手指自远处山峦落到陵光的眉骨。


只一顿,就离开。


执明不贪心。


“陵光,我担心你。”


“你只是担心变成我。”陵光握住执明在寒风中渐冷的手,“自那年竹林之日起,你便担心变成我这般的人。”


执明没说话。


陵光放了执明的手,笑道:“执明,你非狼子,何惧野心噬人。”


执明看着陵光的眼睛,问:“那你怕吗?”


 


怕吗?


怕作茧自缚,怕悔不当初,怕故人埋黄土,怕到头来只剩自己一人在这天地间踏着累累白骨踟蹰前行。


怕最终与他失散于这偌大江湖。


 


怎能不怕。


 


【十八】


那日堂上,执明道:“我挚爱之人,其实一直近在眼前。”


众人问:“何人?”


执明回:“我自己。”


他双手一展,自玄色叠袖中抽出一柄银色长剑,等众人将他自己的心剜出来再喂给自己。


堂下终于有人忍不住怒骂:“何其荒唐!”


 


执明忽地摔剑在地,长身而起,指着堂下众人厉色道:“我也觉着荒唐,一条命若是非要用另一条来换,那我执明这命——不要也罢!”


 


【十九】


四月之期将至。


执明已经三日寻不到陵光。


他不知陵光是时何时离开的,只觉得外面天气越来越寒,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连大黄狗伸着舌头靠过来,他也不想去逗一逗。


陵光离开的第七日,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二十】


白雪覆住了陵光肩头的紫纱团花。


他静立在山崖上的一间茅舍前,对屋内道:“陵光前来求见。”


屋内只传来噼啪的燃木声。


陵光放眼望去,山谷空旷,长风凛冽,卷起残雪呼啸荡在崖间,激起一片如浪白雾。


他修的心法原本可使内息炙热如火,奈何这一路跋涉,再盛的火焰也都尽数熄在无尽的寒意中。


崖上不过半日,风雪染透眉睫,他望着自己发尾白霜,恍惚觉得已是沉疴百年。


 


他仍在一片苍茫中静候,绛紫衣袖随风翻动,如朱雀振翅欲飞。


 


茅舍竹门轻轻打开。


屋中只有一人,那男人身后木柴烧得正旺,烫红了旁边架着的一柄银月弯刀。


 


他费劲一切办法,私下辗转打听到武林有个人,养着最毒的蛊,使着最快的刀。


最毒的蛊要吞下挚爱之人的心头血才可解。


最快的刀用来剜下心甘情愿赴命之人的心。


 


“朱雀浴火,或涅槃重生或化尘而去,全凭公子命数。”


 


竟是这般。


 


【二十一】


男人问:“公子可是来取心。”


陵光似是不懂:“我为何要取心。”


男人道:“取心救人,公子不会不知。”


陵光反手抽出短剑,垂眸盯着剑刃寒光:“我年少时曾有一算子说我是朱雀浴火,生死全凭命数。”


男人道:“如此,想必是公子命数不佳了。”


 


陵光笑。


可不知何故,他的双眼却红得似要泣泪。


 


“我本是不信,可亦曾有一人对我说过,命数不救我,他便救我,他甘愿做我这一生命数。”


 


剑走飞雪,破空而来,鸣声如凤啸于九霄,万林婆娑,天地皆恸。


一刹那兵刃相接,擦出四溅的火星儿来。


 


陵光在这星火之后笑道:“我的命数,岂是旁人随便就能动得的?”


 


【二十二】


解蛊有二法,一是用药,二是杀人。


杀谁?


蛊主。


 


陵光只觉胸中血气翻涌,仍是死咬着牙不肯松。


男人已是奄奄一息,对陵光道,公子何苦这般,如今你气息大乱,离入魔只差一步,我观公子亦是有野心之辈,不如你饶我一命,让我助你调理,夺了这江湖。


陵光痛极,喘息着,每一口都要坠下泪来。


男人急忙接着说,我听说当今盟主是个没用的,若换你当,定是另一派——


他话未说完,陵光最后提起一口气将短剑刺入男人喉咙。


“江湖,”陵光开口喃喃,压不下的血顺着他唇瓣淌下,眼中的泪越落越多,“呵,江湖。”


 


他想起执明的眼睛。


执明总是喜欢看着他,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黑的是山,白的是水,乾坤都朗朗。


他最单纯,也最透彻。


 


这江湖,终究是天下人的江湖。


 


【二十三】


执明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大黄狗伸着舌头舔他的脸颊,执明按着黄狗的脑袋把它推到一边。


他从榻上起身,觉得脚步虚浮,无力至极,只能扶着墙壁慢慢踱步到门外。


栏外青山如黛,有燕两三绕着院中刚抽芽的新柳打旋,微风和暖,侍童也逮着闲时出来嬉闹,不知是谁先看见了楼上执明,一嗓子盟主醒了,瞬间扰起得阁中里外一阵喧闹。


黄狗蹲在执明脚边,吐着舌头安静地看着执明。


 


执明在一片欢声闹腾声中扶着栏杆缓缓弯下腰。


 


——你休要信那些个凤凰浴火说道,便是浴火又如何,你即遇我执明便是你陵光的命数,天不救你,我救你。


 


他一掌横在自己眼前,似是笑了,指间却觉出湿意。


 


【二十四】


执明负手而立,底下众人抱拳颔首,山呼恭迎盟主。


他无悲无喜。


那昔日纨绔少年仿佛一夕之间脱胎换骨。


 


他眼中曾藏风栖月,而今风月都倦。


只能孑然于江湖。


 


【二十五】


后来执明收了好些个豆丁大小的徒弟。


每天早上执明一撒手,徒弟们就真的跟黄豆似的在地上一蹦,立马四散得影儿都找不着。


执明也乐得清闲。


可等晚上数豆子的时候执明却傻了眼。


他的小黄豆少了一个。


 


执明苦着张脸,朝底下人一挥手:“愣着干嘛!还不都去给本盟主找人!”


 


那股子使唤人还理直气壮的劲儿倒是没变。


 


【二十六】


小黄豆没找着,倒是歪打正着探出些情报。


手下对执明道,近日江湖不太平,说是南面来了伙人,绝非善类,怕是要来搞事情。


执明一掌怼在手下脑门儿上,搞事情搞事情,就知道搞事情,本盟主的徒弟都没影了,你们还惦记着搞事情,武林要完。


手下心里很苦。


执明又翻了会儿武功秘籍,半天才发现拿倒了,气得把书往桌上一摔,道:“说吧,是什么事情。”


手下急忙说,那伙人自称平生最看不惯所谓正道,还说——还说要在下月武林大会上挫一挫您的锐气,自个儿来当武林盟主才好。


执明拍案而起,两眼直发光。


手下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说得可是魔教一伙人?”


“是......是吧?”


手下低着头哆嗦了一会儿,半天也不见执明有什么下文,悄悄抬头去看。


 


执明看着他,似是有些怕,又似是无比期待。


 


“那魔教教主,可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二十七】


执明又去酒楼喝茶。


当年端水的小姑娘如今早已成了老板娘,却还是要亲自给执明倒茶。


“执明少侠,好久不见呀。”老板娘笑道,“呀,莫不是和哪家姑娘快活去了?”


 


执明一口茶喝得烫了嘴。


 


他还未说话,就听得身后一把童声道,公子公子,我还要吃青团。


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可不就是他不知道哪儿去了的小徒弟。


执明心中一边暗骂小兔崽子一边起身转过头去,脚下还没迈出两步,就愣在原地。


他那小徒弟正扒着一人衣角。


那人腰间配一把短剑,着一身紫衣,袖口绣着一双栩栩如生的浴火朱雀,眉目温润,一笑便似三月桃色初暖,南国锦绣都绽在他一人眼角。


 


执明蓦地生出一股子委屈。


他快步过去一把拨开自己的小徒弟,自己占了位置扑在那人腿上。


 


四周霎时站起十余人,对那人急呼道:“教主!”


那人掌心一竖。


满堂的刀剑出鞘声顿时止住。


 


【二十八】


“你没事,你没事,原来你没事。”


“你自称我命数,如今我命数尚好,我又怎会有事?”


 


小徒弟戳戳执明后背。


“师父,我想吃青团。”


执明抱着陵光腰间不撒手,头也不回道:“要吃也是本盟主先吃,你走开。”


 


【二十九】


陵光说,此行我来,是为了夺回当年武林大会之日的盟主之位。


执明怔怔盯着他的脸,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陵光笑说,我对所求向来势在必得。他眉梢稍扬,仿佛又是昔日少年时,风光正得意,一骑荡天下。


执明点点头,又似想起了什么,赶紧摇摇头。


“陵光,如今你成了魔教教主,今日不比往昔,你我擂台上见。”


说罢抄起自己徒弟抱在怀里就自酒楼匆匆离去。


那姿势仿佛抱起一只大黄狗。


 


【三十】


武林大会当日,盟主却迟迟没有露面。


陵光嘴上说不急,心里却在算时辰。


两个时辰后,执明总算来了。


 


武林盟主站在擂台上,黑衣绣银纹,胸前戴红花。


陵光隐隐觉得武林要完。


执明声音朗朗,问四方豪杰:“何为魔教?”


周围一切窃窃私语,有人道:“魔教人所为之事,皆是天理不容,离经叛道之事。”


执明笑,那诸位说,若是武林盟主风光迎娶魔教教主,算不算离经叛道?


众人皆呼,哎呀算啊,太算啦!


 


执明得意地看向人群中的陵光。


陵光被气到发笑。


 


【三十一】


武林大会未完,就先出了件头等大事。


武林盟主带着魔教教主欠下整个江湖,跑了。


从此两人不问世事,只呆在山巅阁中,养一只大黄狗,逍遥快活。


 


武林要完。


 


远在他山云游的翁彤后知后觉地知晓此事,差点直接飞升。


 


【三十二】


那日陵光自崖上披雪而去,风吹白他满头青丝,胸中似有千刀万仞在翻剐。


可他偏信执明是他的命数。


执明尚在,他便不走。


 


【三十三】


你若问如今武林盟主是谁?


拿一个青团来做交换,便告诉你。


 


 


 


 


 


 


 


 


【完】








我不太习惯在文后写话什么的,但是这篇是送给团子的文,还是说两句


执光对我来讲其实挺挑战的,好在有团子陪我聊执明和陵光这两个人,就是我写出来的感觉可能不及团子说的十分之一,希望不要嫌弃【哭唧唧


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极尽俗套的爱情故事,就是那种武侠小说里面烂大街的情节,一个人中毒了要用另一个人的命来救这类的,反正就是越普通越好,


然后就变成这样啦,其实原来题目叫做《普通爱情故事》来着,我觉得太挫了,虽然现在这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新盟主就是执明的徒弟小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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